Description
[提要] 在左派知识分子心目中,革命具有先天的优越特权,无论什么事情,只要和革命连在一起,就有了天然合理性。事实上,革命这个观念内涵非常复杂,甚至有些内容是冲突对立的。它甚至能给社会,给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。
问:革命这个观念在我们心目中总是有正面的意义,阿隆是怎么分析的,我想听友们会有兴趣。
答:确实,在我们的观念中,革命是天然正面的东西。我们从小受的是革命教育,依靠的是广大革命群众,进行的是革命战争,连工作干活都是抓革命、促生产。细想想,我们用任何一个词都可以冠以革命的修饰语。革命同志、革命干部、革命小将、革命思想、革命文艺……天啊,简直是革不完的命,还要继续革命。用雷蒙阿隆的话,就是革命有一种prestige,就是革命的魔力。我们知道,prestige这个词在中世纪时常用来形容一种超自然的效力effet surnature,但是阿隆却说:“革命与行动的本质,不能混为一谈。革命只是行动的一种方式。事实上所有的行动都意味着对既定状态的否定。在这个意义上,改良并不比一场革命更少行动。1789年的大革命,让黑格尔发现了构成革命神话的一个主题:暴力服务于理性。但是,除非我们认为阶级斗争自身就是一种价值,否则除旧布新,建立一种符合精神准则的社会共同体,并不需要彻底决裂,也不需要打一场内战。革命则既不必然必要,也非天命使然,它只是一种手段”。阿隆的意思是说,苏俄意识形态中那个所谓的“暴力革命是新时代的产婆”,这个信条绝不是天然正确,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。因为在这种意识形态中,革命意味着社会中有一个阶级,它胜利了,并且拥有了压迫社会中其他阶级的特权。阿隆问道:“难道全人类的和谐共存,一定要以某一个阶级的胜利为起点吗?”历史的事实告诉我们,凡以这一先决条件为指导的革命,必会带来惨无人道的屠杀,血流成河的毁坏,和人性的彻底丧失。因为正像汉娜·阿伦特所指出的,革命一词的正当性只在于“以自由为目的”。如果革命能开辟新纪元,也只因它让更多的人获取了更大的自由。可法国左派知识分子对革命的热爱却完全没有这个内涵。他们只热爱苏俄革命以资产阶级社会为对象,而且他们还同意赋予布尔什维克党人,一种先知和救世主的地位。似乎只有他们才掌握了历史未来的意义,这样的一个判断完全是超验的。
问:阿隆这是不是指当时萨特与加缪的争论?
答:是的。阿隆认为,他们两个人争论的实质是“对苏联与共产主义应当采取何种态度”。阿隆说:“他们两人都承认,在两大阵营中均存在着罪恶。但是加缪希望揭露两大阵营各自的罪恶,而萨特却希望,在不否认东方阵营的现实情况下,只揭露西方阵营的罪恶”。因为在萨特的心目中,苏联是一场革命的产物,而革命有着天然的正当性。而“加缪要揭露的并非仅仅是苏联现实的某一个方面,在他看来,苏俄的制度是由一种哲学所煽动和辩护的, 完完全全的专制统治。他指责革命者否定所有永恒的价值,否定所有超越阶级斗争,超越时代变化的道德”。其实,加缪批评的是萨特那一派的左翼,仅关注意识形态的正当性和革命自身的魔力,而忽略了活生生的个人。就此,雷蒙阿隆问道:“一位反对矇昧的德国,反对早期工业发展的暴行的青年哲学家,在100年前宣告的革命寓言,能帮助我们理解当前的形势,并进行